人物档案:王秀标,1930年1月3日出生,方前镇高丘村。
1951年10月,从吉林出发,三个晚上行军后,就到了朝鲜的大城里。因接收部队还没来,我所在的新兵团就地训练了2个月。这段时间里,我们这些南方去的新兵日子最难过,整天吃高粱饭、喝马铃薯汤,一天只吃2餐。春节前,每个晚上行军六七十里路,接连行军12个晚上后,到达目的地——朝鲜的开城,才编入老兵部队。饮食待遇明显变好了,吃大米饭、馒头、面条、烙饼等。
我所在连是一个保护坦克、探地雷、构筑碉堡的工兵连。一个班13人都配有苏式冲锋枪,保护一辆坦克,是苏联的斯大林坦克,连炮筒、炮管共有8米长、42吨重,炮管口径有10到20厘米不等,炮弹有一米多高;一辆坦克有5个人。一个班里有三、四个探雷器,探雷器的圈与我们灶台上烧开水用的铜管差不多大,圈上有警报器,如有地雷,就会响起来。战场上的雷一般有2种,一种是步兵雷,专门炸步兵用的,铜做的,有小西瓜这么大,有点薄;另一种是坦克雷,专门炸坦克的,铁做的,有脸盆那么大。1952年年初,我探到了首个地雷,排除地雷后,很高兴。在开城时,部队的作战战略就是防守,工兵与步兵住在一起,只能躲在碉堡或者防空洞里,2个月换一班,因为长久不见天日,脸色苍白,有时互相开玩笑,说很像劳改犯。
1952年夏,部队移师马良山,这座山有好几百米高。一上山就构筑碉堡,我们的碉堡是土木结构的,一层木头一层泥土,有11层木头,战士和坦克就躲在里面;敌人的碉堡是石头为主,有的是钢筋水泥,很坚固。敌人攻打我们的碉堡时,用的是口径24厘米的最大的炮弹,如打中,一发炮弹就把我们的碉堡轰掉了,大家很心痛啊,一个排的战士白天黑夜加班好几天才能造一个碉堡。我们打敌人时,一般是天黑时开始的,好几个连,在四五辆坦克助阵下,打了一天多,打敌人碉堡时只得用穿甲弹——旋转着钻进去后再爆炸,看到敌人碉堡飞上天,很解气。
1952年至1953年初,我们部队守在开城附近,因为敌人可能要在西海岸登陆,看到我们准备好了,敌人怕了,不敢来了。此后至当年10月,我随部队到后方炭洞里休整。
在炮火连天的朝鲜战场,我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1951年,在朝鲜西海岸反登陆时,部队挖山洞建造指挥部,排长带我去放岩炮,我们装进去2车炸药,共有17个爆破点,导火索长的七八十厘米、短的10厘米左右,我的口袋里装满雷管,我把导火索从长点到短,点燃所有导火索后,我迅速跑进防空洞等待爆炸,跑回的路上,我还得记住,哪几个爆破点还没有爆炸。部队有严格规定,半个小时后不爆炸,可以前去察看。那天,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声音,我与排长一前一后正想走出防空洞,突然,一声巨响后,大大小小的岩石像暴雨一样砸下来。如果早1秒钟走出去,我们俩肯定被炸死,真是危险!
1951年,我在开城,与同个排30多名战士一起在建碉堡,10多人在外面,20多人在里面,造到2米多高时,敌人打来榴弹炮,第一发打在碉堡外面五、六米的地方,不一会,第二发炮弹就在我身边爆炸,1名战士的屁股被炸伤,我却一点没事。
在开城时,有一次,我前面的战士被打死了,后面的战士也被打死了,站在中间的我没有打死。
又是在开城,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跟排长去侦察地形,看哪里适宜做碉堡,还未开始做碉堡,一发炮弹打来,我的排长被炸成两截,我却没受伤。
还是在开城,1952年5月的一个凌晨,天才蒙蒙亮,头天晚上不知什么吃不好,我拉肚子了,我请了假到防空洞外的壕沟里拉大便,这条壕沟与敌人的阵地基本垂直的,相距大约2里路,敌人看得很清楚,一发迫击炮向我打来,我提着裤子跑回防空洞,第二发炮弹飞来,刚好在我蹲过的地方爆炸,真险!
大约是1952年9月的一天,班长叫我护送一辆运送木材到前方用于做碉堡的军车。我坐在货车背上,抱着支配有120发子弹的冲锋枪。天黑以后,驾驶员打开了车灯,不久,头顶就冲下来七八架飞机,炸弹“呯呯呯”地扔下来,子弹“啦啦啦”地打下来,说来好笑,飞机上打下的子弹把我的帽舌打歪到右边,可就是没打着我。我狠狠地朝天开枪,其实我也很清楚,子弹是打不到飞机的,我是打给驾驶员听的,驾驶员听到枪声后,立即关了车灯,减慢车速,飞机就瞎了眼,乱炸一阵子,就飞走了。就这样,我与驾驶员各司其职,驾驶员只管开车,我还是坐在车背上,坐了整整20天,每天有七八架飞机前来轰炸。晚上一般睡在朝鲜的农民家里,吃饭也都各自解决,路上吃干粮,有时也在朝鲜的农民家里烧。也是奇怪,连续20个晚上,我竟然没有看到过月亮。有一次休息时,我问驾驶员,我们在山坡上转的是什么地方,驾驶员说,是上岗岭。把木材安全送达后,我又追上了部队。
1953年10月,回到北京,慰问志愿军的电影、戏曲活动搞了七天七夜。我与每个战士一样,领到了勇士香烟1条,水果糖1斤,铅笔1支,茶杯1个,日记本1本,信封1只。在朝鲜战场上经历过这么多危险,我真的很幸运,根本没有受过伤。
我今年虽然已85岁,但还时常骑着助动车去干活、赶集,有时还会过把打猎的瘾。年轻时,打3发子弹,每发击中靶心,且3发子弹的射中靶心后距离不足1厘米。
王秀标 口述
张明华 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