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茗者,即“斗茶”“茗战”也。苏轼有云:岭外惟惠俗喜斗茶。自唐起始于惠州,至民国年间亦盛于惠。时值斗茗盛行,有先生云“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
时逢清明节前,游于翁家山之西北麓,清风拂袖,露雨湿鞋,满山春色尽收眼底,偶有惊鸟窜云霄。二三好友,彳亍行令,欲穷所学,仅以明心中之感慨。少顷,遥见一老农佝偻于绿丛之上,其手似动非动游于绿丛,若仙子采花,拂袖轻盈。后轻放于筐内,似有珠玉。一友喃喃曰:恰逢三月新茶时,定是进贡朝中天子。言毕,与众行至老农前。
正所谓“雨前上品,明前珍品。此茶进贡朝中否?”老农闻言仰首“确是,然龙井有莲心、雀舌、极品、明前、雨前、头春、二春、长大八品。”我轻抚筐中之茶“一芽一叶,定是莲心了。”老农笑曰:“先生喜茶,不知斗茶之术可有耳闻?”“恕愚生才疏学浅,还请告知。”“先生言重,还烦先生移步。”
老农引吾等至一大堂,见青衫书生、鬓白老者、妇孺孩童围于一长桌。众人不语,摆置茶具,风炉煮水,沸水蒸腾。斗茶者尽出珍藏之茶,多是新茶。只见上座有一华发老翁,执盏而立,观茶色,闻茶香,轻呷茶水曰:“茶汤色贵白,汤花以‘咬盏’最佳。此茶略发青白,应是蒸时稍欠火候,且茶盏形不甚美。”老者摇首,饮茶者皆颔首不语。“老先生,在下自幼喜茶,于烹茶略知一二,还请赐教。”一书生低首递茶,面恭眼敬。老者接盏一喜:“这可是兔毫盏?”书生颔首。老者轻呷一口:“此茶色白,且一芽一叶初展,扁平而光滑,应是莲心,天赐好茶啊!汤花细匀,若‘冷粥面’,久聚不散,且茶盏亦似黑瓷兔毫盏,好茶,好茶。”品茶者私语纷纷,赞叹书生茶艺。
吾及友人有幸品茶,且闻老者所言,顿觉受益匪浅。“几位先生,少顷应是行茶令,老农山野村夫,不懂韵律,就此告别,失敬。”“先生请便。”“斗茶后,老农再赠些新茶予各位。”“先谢过了。”
忽觉口舌干燥,睁眼方知乃是枕茶夜梦。灯光下还有一盏茶,陆羽所著《茶经》静卧桌上。梦中斗茶之景萦绕心头,起身翻阅蔡襄所著《茶录》,略知斗茶有斗茶品、行茶令、茶百戏。斗茶品梦中已知一二,行茶令源于文人雅士品茶后的雅趣游戏。所谓茶百戏,即是分茶,各有所云,云之有理。
“茶之为饮,发乎神农”。经过数千年的积累,沉淀。在博大精深的茶文化面前,任何的评头论足都是苍白无力的。静静的泡茶,细细的品茶,人生的乐趣就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说白了,人这一生就有如烹茶,一辈子慢火细烹。等到两鬓华发,暮年回首时,有喜有悲,一笑处之。一杯茶,尚不能重烹,何况是八九十年的人生呢?后悔,只会更加无趣罢了。罢了,又是罢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