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溪,我挥霍掉了一生的
相思,做一天采花大盗,
将错误,写进一朵玫瑰刚刚睡醒的妖娆。
这一天,我成为全世界的情敌,
千夫所指,只因造了爱的孽。
做一个采花大盗——肆无忌惮地猎艳,
窃取春天的体香。
随时可以喜新厌旧,
不必为措辞和承诺焦虑,
和着流言蜚语唱一段“游园惊梦”,
率性来、扬长去……
不放过一天中的任何念想
去霸占一个红颜的名字,
万人空巷,一朵玫瑰的妖娆像一场流水席。
人群中,我辨认着玫瑰园大门后的
那双哀怨的眼睛。
⊙沙溪竹林
绵绵群山带着一沓春天抵达,
在沙溪,挽成一个青黛色的发髻
刚换了嫩绿新衣的竹叶
少女刘海,亘古的舞蹈
诗人们集聚到竹林间,弹琴
长啸。很多与春天无关的事物
都被拒之远方,
知了是唯一知音。
再过一个节气,连春天
也要被赶出竹林,无限靠近的
孤僻。我似乎也染上了孤僻
无处躲藏的秘密,在惊慌失措中
任凭一条溪流,洗了又洗
⊙榉川桧木
我已遗忘所谓荣光,却深深记得
悠远的祖国。我的祖国
是春秋的孔夫子,是西汉的宣尼公,
是大唐开元的文宣王,是北宋仁宗皇帝的衍圣公……
直到靖康的那一年,
女真人夺走我一千六百年的祖国,
我身无所长,仓皇间将你怀中的一棵幼苗带出
黄河,带到长江——
带给这个江南的小山村。
终有一天,小树苗长成一个祖国,
我的子孙只要看到你,
也能想到中原,想起公元1127年,
想起逃亡的苦、亡国的痛。祖先北望的泪。
已过去了八百多年,
所有苦难化作葱郁的树叶。
起风的日子,我把树叶托付给一匹急急赶去的马,
远方,迟到的家书。
⊙花,亦非花
我问花,你姓甚名谁?
花说自己就姓花,从第一个人喊出,
就从未改变过声调。我问花:
你留给四季分别的名字?
花说:无论春夏秋冬,都叫花!
花花,一旦说到这个词语,
读音就静了下来,剩下
流水,花花的声响;
剩下风吹,花花的声响……
花花,当我去看你时,只能与你
默默相对,我试图从你眼中找到前世的诺言!
花花,正如你的吝啬,
我亦不敢给你献出任何承诺,
花花,我看你如此欢喜,
不知你看我,是否也一往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