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知道有些东西会一去不复返,也许知道这一去代表着永恒,也许知道我们根本没有下一辈子,于是对你的念想爬满了自己的胸腔,扎根在左胸第四根肋骨往里一寸的地方。
周末,女儿幼儿园布置了粘贴树叶画的家庭作业,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老家那片银杏林。驱车前往,只见母校已变成村里的文化礼堂,老银杏还在旁边的小坡上。都说一叶知秋,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晃得我睁不开眼,让我不忍心去踩踏。蹲下身,捡起一片,每一根叶脉里印着那时的你,那时的你们。我知道有些东西开始泛滥,扎堆熔化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我的爷爷,一个老教书匠。每每嫩芽爬上柳梢头时,便开始给我们这些孙子辈做风筝,竹子,红纸,米浆糊,细绳,“心灵手巧”的爷爷总能做出燕子、蝴蝶等好多花样的风筝。家里的土坯墙上挂着自己写就的诗词,去他家的时候会念给我们听。虽然还不懂得欣赏,黄色的纸张,黑色的毛笔字,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而后自己考进了师范,成了一名人民教师。爷爷说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终于有人继承了他的衣钵。爷爷啊爷爷,就是你的这份骄傲,似夹缝中永远明媚的阳光照着我努力前行。
我的奶奶,一个走到哪都有好口碑的人。花白的头发,边上几缕稍长的头发经常用一个黑色的发夹固定。一年四季,总围着一条粗布织成的围裙,把下摆往上提与腰带一同绑在腰间,形成一个大大的兜。兜里总装着二、四粒纸包的糖果,三、五块夹心的饼干,一把自家翻炒的小黄豆。见四下无人,就招手示意我过去,从兜里拿出一点,塞在我手心,紧紧地包着我那稚嫩的手,深怕我把那点小零食给弄丢似的。“奶奶只给你的”,听完,我就飞奔回自己的家,躲在角落里一点点啃完这所谓的“零食”。许多年后,我们这些堂兄弟堂兄妹说起此事,明白奶奶都以这种“偷偷”的方式给每个孙子辈的孩子小零食。而正是这种偷偷的独一的宠溺填满了我们每个孙子辈那段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妈妈,你看那座小桥,……”暖暖的声音,把我从遥远的童年带回到了现实,我牵着女儿的手,漫步小桥,走上缓坡,我知道还有一个熟悉的前方在等着我……
那间老屋,白墙黑瓦。曾记得每每大雨倾注,老屋就到处漏雨,一家人立刻开始忙乎,找各种能接雨的容器,桶、盆、罐、坛……,木楼梯上、床上、地上……摆好。等老爸检查安全之后,就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在被窝里和弟弟开始打闹嬉戏,儿时纯粹天真的笑声,伴着雨点打在黑色瓦片上的声音,一直盘旋,黏在房梁上,又远去,久久……而如今,木屋已完全倒塌。有些事似乎一同埋葬在那,再也想不起来了。
常常不愿想已故的长辈,及承载着我童年的老木屋,也不忍打捞沉淀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碎碎点点的忧伤或者快乐,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情感实在是太脆弱,未开始,眼泪却已扑簌簌地流。
“妈妈,你怎么哭了?”我蹲下身子,张开双手,把女儿紧紧拥入怀中,“宝贝,咱们回家……”
儿时的玩伴,亲爱的堂兄弟妹,现在的你们是否一切安好?是否会和我一样,断断续续续续断断想起那片银杏林,那间老屋。对看过的风景,一帧帧,一幕幕地会在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萦绕心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