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镇林宅(临泽)村是我的家乡。家乡是一本厚重的书籍,每当一页页地把它打开的时候,所有的“记录”都充满着无穷的回味。不管它充满着甘甜和苦涩,耀眼和暗淡,都是家乡岁月的记忆。
林宅古树群有棵硕大的银杏树,5.68米的胸径,近一百平方米的树冠,生长在村口龙背的小山包上,有棵大小相近的南方红豆杉作陪伴。
当我们生活在夏季38°高温的时候,这棵银杏树自然就成了避暑的天堂。它有一大部分根系祼露在地面上,自然形成了“A”字型和“女”字型的网格状。乘凉时也可席根而坐。褐色遒劲的树干,如祼露的筋骨,滋养着这一树扇型的小叶子。清风朗朗,坐在树下抬头细数一杆杆枝丫。枝丫之间,叶叶相倾,窃窃私语,蜂虻嘤嘤,悠闲地随风转来转去。
树身中部有一个大树桠,叉部有一个树洞,树洞里还生长着一棵不同的树种。这棵树中树,现已长成手胳膊一样粗壮,树高五六米,因为它的叶子不一样,一眼就能认出。
白露过后,正是银杏(白果)收获的季节,有几个爬树功夫较好,胆子大的村民,肩背着布袋子上树摘果。上树时要手脚并用地经过“鲤鱼跃龙门、猴子翻身”等几次艰难的跨越和攀登。
“抢白果”也是孩时饶有兴趣的一件事。它集眼、耳、手、脚并用,否则就抢不到比别人多的白果,因为大多数人上不了树,只能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到地上捡,最多时树下汇集了三四十人。除守株待兔的老人外,年轻人都会用眼睛紧盯在树上或用耳听白果从层层的叶间坠落时发出“嗖、嗖”的声音,随着白果坠落的瞬间,用敏捷的手去抢到胜利品。但从未因“抢”白果而发生不愉快的事件,大家都把“抢”白果作为一种有趣的游戏。
有部分村民,为了避开“抢”的尴尬,差时抢漏。干脆在白露过后的雨夜,穿着雨衣,待在树边的民房屋沿,一阵风雨过后,在满坑满谷的地上捡它个心满意足。
全村捡白果最为方便的要数我的老丈人了,他依着近树楼台先得果的优势,凭借大树边十几平方米的天井,十个落果捡五双,一个也不漏。
霜降过后,金黄色的小叶子洒满一地,把地面打扮得“满地尽带黄金甲”。阳光下这一片片金黄色的小叶子,似覆盖在地上的小金片,辉煌又闪亮。
上个世纪,五八年“大跃进”的时候,许多村的古树都成了“大办钢铁”的牺牲品,这棵银杏树有幸逃过了这场浩劫。文革期间,东阳木雕厂以一辆中型拖拉机作交换,这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在我的记忆中,银杏树经历了无数次的雷霆与雪灾,但它都安然无恙。
十多年前,有一外地人因懂银杏丰产技术,承包采果,在开花期进行人工授粉,结果当年收果近二千多斤,是平时年份的两倍。千年古树经不起这般的透支,连续几年不结果。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现已恢复到了正常的生产状态。
村里人将银杏树称为“平安树”,几十年来,已有三位村民在上树摘果、治虫时不慎跌落,但身体都无大碍。
这千年银杏树就是古村的标记,唯有它见证了林宅(临泽)一千三百多年的兴衰与风雨历程。
临泽始建于唐初乾封公元666年。当宋盛时,“名宦继起,车轩趋道、巷此鸣珂、人口稠密”。被称为“婺东望族”。因人口繁衍,继有东周、西周、前周、后周之分。绍定年间,有状元者一、登进士者一十又二、拥有金腰带十八人、有十里长街、十八铺雨伞店。
周师锐(1182-1231)于宋宁宗嘉定三年登武科进士第一名,敕为武状元,及第后从戎四载,擢为个閤门舍人,命知滁州未行,皇帝留为带器械皇城干办,又命知英德府,皇上授师锐金紫禄大夫(正三品)观文殿大学士(从二品)。
兄弟接武,父子连鑣。从1182-1283近百年时间内从临泽走出去的有:武功大夫高州太守周仲虎;武进士襄阳府太守周梦雷、武进士寿春知县周师钟、武进士大理评事周平子、武进士淳安知县周仲廉、武进士台州县尉周仲鳌、武进士温州太守周仲桂、进士义乌知县周梦森等。
“青龙守府,眠牛夹轮”临泽接官亭位于马山塘与小溪头自然村的接壤处——叠箱岩。接官亭两边有师锐墓和一个站佛殿,站佛殿下有一条官道,至今尚保存了一段二米左右宽被车马磨得十分光滑的鹅卵石子路。歌来暮,结去思。作为婺东望族的临泽,不知在这接官亭送往迎来了多少个南宋官员?
2006年的秋天,我来到了当年的接官亭遗址,不见瓦砾砖片,只见一片片被霜侵后落下的枯萎的茶叶,洒落在茶树的周边,它们安详地躺着,等待着冬雪过后化作泥土,重新滋养着来年的茶园。
我俯下身蹲在这片茶园里,伸过手,接住一片飘然而至的落叶,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是如此的恬然、安然,仿佛完成了一段艰辛的旅程,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可以安静地休息了。
我曾就读于玉山中学,从学校到家,小溪头村是我的必经之路。每当下午放学回家,日暮时分,看着太阳一点点从桥头的大槐树树梢上落下去,思念就爬上了我的脊背。
在离接官亭近千米处,就是小溪头自然村。村前有一排大槐树,它们风影乱、午阳清,长长的树枝像一只只长手臂伸过半个溪面,更有一番一天雪碎,十里阴凉的感觉。它沿着村路一直延伸到灵溪漂流的起点。
二十几米宽的溪面,对面就是一大块石壁,被树木遮隐。在树木丛中还清楚地显露了一顶文官帽和一顶武官帽。“英雄辞去不复回,英名盖世冠常在”。难道这一文一武的官帽,是上苍为周师锐而精心雕琢的吗?
南宋宰相乔行简在周师锐的墓志铭上曰:“临试时主宦官得师锐文稿甚喜,语曰:此此何独可冠右科,在文也当为首选”。后来,人们就称周师锐为文武状元了。
自故孩童好戏水,这灵溪也曾是周师锐孩时戏水、与小伙伴们打水战的地方。在文武官帽的上端还有一方水底皇印,也曾为他打造。一块四方的大石块,离溪底抬起了一米多,从岸上看犹如一方大印章。
近几年,我又好几次回到了这片惊长荫响寒音的大槐树林,遐想着如果有一天,人们在槐树边植上一些滕花,如倒挂金钟、紫滕等,等到美丽的花朵挂满枝头时,将是一片树冠花海。在树下悠闲地划着小船,将有“车在路上走,人在花下游”的另一番景象。再将两顶官帽用彩灯装饰一下它的轮廓,每到夜晚,当彩灯亮起,两顶官帽在水的倒映下将显得闪闪发亮。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皇门至东坑的古马路,是由一个邻村财主独建的。相传有个岭口的财主骑着马去尖山赶集,路过十里长街时,一大堆马屎拉在长街上,临泽人要他脱下衣裳,把屎包出去,伤了他的自尊心。这财主为了争口气,出资出力做通了这条古马路。
如今的古马路已荡然无存。而马路的起点皇门,现已建成了一个新农村小区,别墅式的小洋房一幢接着一幢。原十里长街边的梧溪清澈见底,几道拦水坝上经常坐着几个村民在钓鱼。村中的文化礼堂,经常有村里的民乐队、舞蹈队来此演出节目。
以前,从临泽到马山塘过溪的十三步半丁埠,`现在已被水泥桥所替代了。嵊州开元村是个周姓大村,为原开元镇政府驻地。从前,从临泽分派出去。临泽人到嵊州长乐挑种猪时,也喜欢到开元去串串门。临泽人只要能说出十三步半丁埠和七棵古树,开元人就会以一宿两餐的规格招待来自家乡的客人。所以“十三步半丁埠,七棵古树”是开元与家乡人联络的“暗语”。
2009年创建的“临泽档案馆”为全省首个村级档案馆,由“名村记忆”“名人档案”“大兴国遗事”等三个展厅全方位向人们展示着当年临泽的辉煌。民国时期,临泽为东阳县梧溪乡驻地。
花幢雪压,翠盖烟笼。林宅飞风庵就坐落在这片松树下。门口有口近一千平方米的放生池,清澈的水面与庵堂黄色的围墙遥相呼应。“南无阿弥陀佛”六个漆黑大字,被放生池清澈的水面所映出的倒影也清晰可见。特别是每到盛夏,阵阵的蛙鸣,打破了宁静的夜晚,如果水底下被放生的鱼虾没什么意见,也就不会有人投诉了。
在庵堂的后面有一条通山路,一直可到达海拔630米高的玉山云海拍摄基地——杨家坞岗。站在山顶可把方圆近百里的大盘山脉、天台山脉看得一览无余。峰岩竟秀,冈峦叠翠,松涛凝成披岭掩谷的黛霞,竹海荡起连天蔽日的绿云。
有一次,我有幸邀请了几位绘画爱好者,上山饱览了它的壮观与豪放。站在山顶上,随着一阵春风,松涛不绝于耳。我不仅喜欢松树遒劲的枝干,也喜欢它翠绿的松针。
每到四五月份,是玉山云海拍摄的最佳时节。不过观云海还要看近五六天的气象,待老天运足了一定的雾气后,方会有云海的出现。而且在早晨六七点钟之前必须赶到山顶,否则太阳出来它就会稍纵即逝,会给你带来一些遗憾。
“谁信天地间,竟有山头海。”当你美美地欣赏到了百里江山云卷云舒,十里八村若隐若现时,你的心情会变得如此的心旷神怡。同时,也会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而连连喝彩。
气象育人,英雄造势。周师锐等十几位进士,就靠着这翻云覆雨的气势和气吞山河的豪迈,站立于八百多年前的历史潮头,而值得后人深深的记忆。